盛夏甜果粒

千年后你已是文物，怕是回不到故国了，便愿你能等到那个故人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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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千年轮转，越地长歌不散，我翘首以盼，重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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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地底沉睡了许久，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。

但我记得我的宿敌，记得那些年的南征北战，记得江南水乡里的故国，也记得我的主人。

我的王，勾践。

是了，他把我献给了楚国以求盟友，用的方法是——联姻。我看着越公主冲着楚王强颜欢笑的模样，只觉得不忍。

她是不甘愿的，可这是一国公主的气节。生她者是王室宗亲，而养她者，是越国万千百姓。如今越国有难，这是她的宿命。

我不难过，因为剑没有心。作为君王剑，只为捍卫王权而存在，旁人，我管不了太多。我只是有点遗憾，遗憾不能从始至终陪在我的王身边。

楚王待她很好，越国多美人，越公主更是国色天香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，容颜就可以是武器，她的牺牲确实为越国带来了利益，那就是楚国的军队支持。

但比起公主，楚王明显更喜欢我，日日佩戴以示重视。

可惜了，我等剑魂，一生只认一个主人。我的王，只有勾践。

我跟着他上朝，跟着他听大臣的密谈。我的王，我想你错了，楚王是个贪得无厌之人，若是越国对吴国动手，那下一个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就是越国。

不久后，不，或许已经过了很久，毕竟离开故国后我便早已不在意春秋几轮，我听到了越国的捷音。

吴国灭了。

听说我的宿敌被收进了越国王宫，不知道它如今什么想法，一定感觉很耻辱吧。

看着楚王的眼神，我知道，下一个就是越国了。借刀杀人的手法，他用的委实不错，只不过他太过妄自尊大，我想不久以后，楚国也会毁在他的手里。

我期待着那一天。

后来发生了很多事，我也记不得了，只知道自己作为随葬品被深深埋进了终日不见光的地底。

离开越国后，我再也不曾回到故土，真是不甘心啊。

我的王，我愿意等，等你重新出现，哪怕是千年万年，我都期盼着与你一起吟唱越地的旧时歌谣。

从此，我陷入沉睡。

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早已换了人间，我被送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柜子里，身上金饰银白都化成了青灰色，果然，年纪大了就容易变丑。

我懒懒的坐在柜子上，看着来来往往奇奇怪怪的人，他们看不见我，只是冲着我拼命的指指点点。

“看！这就是越王勾践剑！”

“这么短啊……”

这位先生，你骂谁呢？

“骂的就是你～”对面柜子上坐着的宿敌看出了我的想法，耸耸肩。

是的，我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后就看到宿敌在对面的玻璃柜子里。我们每天晚上都打架，互相吐口水，然后坐在一起回忆过去。

其实我知道，它也在等待它的王。说到底，是我的王害死了他，它恨我是应该的。

在理解了这个时代的情况后，我们都清楚，故国三千里，怕是再也回不去了。我们终其一生只能呆在这个玻璃柜子里，让来来往往的人们观看，回忆那段历史岁月。

可还是放不下啊。

“夫差啊，都两千多年了，你到底在哪里啊。”它比我寂寞，因为我的名气比它大，倒衬得它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。

我没有它那么大的胆子敢直呼王的名字，最多在心里偷偷默念。

勾践啊，我的王。

我已经等了两千年，不在乎再等两千年，反正只要剑身不毁，剑灵就不灭。

又是一个展览日，我和夫差矛安静的看着千篇一律的人生，想着要不要打个盹算了。

……

我听到了熟悉的吴越方言。

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柜台的宿敌，不出意外的看到它也震惊的抬头，我们站在柜台上，从人群中搜寻声音的出处。

“越王勾践剑就在前面，这可是我古越王朝的宝物，来看看。”

“我要看矛。”

有两个少年并肩穿过人海朝我们走来。

“看什么矛，剑比较有名啊！”

“可我是江苏人。”

我看到一张脸，穿越了千年时光相似的容颜，我突然记起最初被献于年轻君主时他的表情。

也是这样的惊喜，也是这样的难以置信。

我的王，勾践……

我看到宿敌跪在另一个少年面前，眼里闪着光。

剑灵这一生，跪天跪地跪明君，我知道了，那是他的王。

他们是看不见我们的。

可我突然觉得这两千年的等待都有了回报。人类啊，肉身会死，魂魄会散，轮回百载或许才有机会重新相见。

这一面，就足以慰藉千年寂寞光阴。

多么神奇啊，当初的仇敌失去了记忆，居然成为了朋友。若是他们想起来，会不会与我和宿敌一般天天吵架。

两人终究离去了，我对着王的背影轻轻唱起越国歌谣，对面的宿敌也不甘示弱的唱起了吴国歌曲。

吴越两地的方言，原本就是相像的。

我不知道下一次重逢会是什么时候。但我觉得应该不会太晚。